一百零七 吉凶难卜解穴时-《柳三哥传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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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士打着哆嗦,道:“太公年高德昭,贫道想,太公定会高抬贵手,放小人一条生路。”
南极翁笑道:“你不要给老夫戴高帽子,老夫不吃这一套。放不放你生路,要看你老实不老实,老实听话,就有活路,耍花招,使心机,就是找死。”
道士道:“贫道不敢,贫道听话,太公怎么说,贫道就怎么做。”
南极翁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道士道:“小人叫觉悟。”
“你是假道士还是真道士?”
“以前是真道士,五年前,白帮主,哦,白,白毛风杀了山神庙的道长,逼贫道等人入伙,贫道等被逼无奈,便加入了暗杀帮。从此,山神庙便成了白毛风在长白山的一个窝点,贫道便成了假道士,不过,贫道可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。”
“谅你也没那个胆量。”
“是,是是,太公的眼睛真厉害,一眼就将小人看到底了,贫道从小胆小,见不得血,一见血,就头晕恶心,同道都骂贫道是个胆小鬼。太公,小人斗胆再问一句,明天能放小人吗?”
南极翁道:“我高兴放就放,不高兴放就不放。”
“这,这这……”
南极翁顿着乌木鹤杖,道:“你给我过来。”
觉悟慌神了,道:“啊,啊,干啥?”
南海仙童怒道:“叫你过去就过去。”
他一把抓住道士后衣领,象提小鸡似的提起,将他提到南极翁身边,扑嗵一声放下,觉悟匍匐在地,连连叩首。
南极翁厉声喝道:“起来。”
觉悟道:“是。”
南极翁问:“你是不是左撇子?”
“是,是右撇子。”
南极翁出手如风,骈指如剑,在他前胸、右臂上点了五指,顿时,觉悟右边身子麻木,变得软绵无力了。他道:“太公,你,你为何要点小人穴道?”
“怕你跑了。我这手法叫半边麻,点一次穴道半边身子能麻十天,吃喝拉撒睡,自理无碍,却浑身无力,只能瘸着腿走路,料想让你跑也跑不了啦,哈哈,半边麻可是老夫的独门手法,非常管用,十天之后,你就能恢复如常。觉悟,你大可放心,不必害怕。”
觉悟道:“太公,其实,你不点小人穴道,小人半边不麻,也不敢跑。”
南极翁道:“骗鬼啊,我才不信呢,小骗子想骗老骗子呀,没门儿。老夫混迹江湖数十载,从来不信别人的话,否则,就活不到这把年纪了。小道士,你走回座位试试。”
觉悟瘸着腿,挪到了座位上坐下,果然行动迟缓笨拙,如同残疾人一般。
南极翁对其再也不闻不问,他今儿兴致极高,毫无睡意,喝着茶,笑眯眯地看着南不倒,道:“终于找到你了,找了半年啦,哈哈,终于找到啦,这叫皇天不负有心人啊,不倒,你想想,太爷容易吗。”
南不倒道:“谢谢太爷,太爷真不易。”
南极翁道:“要不是自己人,谁会那么找你呀,你看,那个柳三哥,紧要关头,跑得影子也没了。”
南不倒道:“太爷,是我叫三哥跑的。”
南极翁道:“你是客气客气,他是老实不客气,太爷要是真爱一个人,宁死也不跑。”
南不倒道:“我要是真爱一个人,宁可自己死了,也要他跑。”
南不倒道:“不倒,唉,你真是太厚道了,象咱南家的人,不过厚道过分,吃亏也过分,不提姓柳的了,免得大家不高兴。我问你,龙凤笛还在吗?”
南不倒道:“在。”
“你的两只鸽子呢?”
“在柳三哥车上。”
“你为何不吹龙凤笛,招引鸽子与柳三哥来救你?”
“吹了,上次,就是因我吹了龙凤笛,柳三哥才骑着快马,尾随信鸽来七龙堂救我,见我遇险,他情急乱神,不慎中了龙卷风一记暗刀,流了好多血,嗨,三哥呀,多是我不好,是我害了你。”
“没有,你没有害他,是这个油头小光棍学艺不精,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了,哎,不倒啊不倒,你啥时候能变得聪明一点呀,女孩子千万不能痴情,不对,无论男女都不能痴情,痴情一时,后悔一世。
“太爷年轻时,吃足了痴情这个亏,今天,正好是个机会,把我从前的经历说给你听听,免得你象太爷一样吃亏上当。那时,我在云南昆明行医,滇池码头边上有一家兴隆过桥米线店,开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妇,我常去兴隆店吃过桥米线,不是因为兴隆的米线做得好,其实极其一般,也不是兴隆的米线价格便宜,其实一点儿都不便宜,是因为老夫妇的闺女长得靓呆了,她只有十五六岁,叫小红,身姿婀娜,肌肤胜雪,有一对乌溜溜会说话的大眼睛,把人迷死。那时,我只有二十来岁,也不懂男女风月之事,去吃米线是假,看小红是真,有时肚子不饿,也花两个铜板,去兴隆店磨蹭,扒拉着米线,与她搭讪,小红说话的声音真好听,能跟她说上几句话,能乐上好几天。我想,若是娶她为妻,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。
“那时我还没出名,很穷,只得四处去行医赚钱,不能老守在一个地方。一次,我去大理行医,过了两个月,回到昆明,就去兴隆店,只见老板与老板娘愁眉不展的模样,也没见着小红,我问老板‘小红呢?’老板道‘病了。’‘啥病?’‘着凉了,肺痨,咳血发烧,神智不清,四处求医问药,病情却越来越重了,前些天,郎中竟摇头道,没救了,给小姑娘准备后事吧。哎,别说了,看来小红的命是保不住了,这些天,连她妈都认不出来了。’我听后大惊,道‘不会吧,我是郎中,能治好她,我来治吧。’老板苦笑道‘她的病,昆明城最好的郎中都去看过了,你一个跑江湖的草头郎中,能治好就怪了。’这时,老板娘道‘当家的,死马当作活马医,让小伙子试试嘛。’老板道‘试只管试,铜板我可一个子儿也没有,为了给女儿看病,压箱底的一点银子全花光啦。’我道‘不要钱不要钱,算我义诊。’十天后,在我的精心治疗下,小红的病好了,老板与老板娘自然喜出望外。从此,我与小红好上了,老板与老板娘似乎也默认了我这个未来的女婿,我把赚来的钱全花在了小红身上,给她买漂亮的衣服,买首饰,只要她喜欢的,我就给她买,还时不时把行医赚来的银子,塞给她父母,贴补家用,讨两老的欢心。银子不多,可全是我从牙缝里一点一滴抠下来的呀,我恨不得把心也掏出来给小红。逢到雨天,我便与小红猫在闺房里,说悄悄话。我俩在一起,有说不完的话,跟她在一起,时间过得特别快,一抬眼,天就黑了,一眨眼,夜就深了,我握着她的手,发誓永远爱她,她偎在我怀里,发誓永不变心。”
南不倒笑道:“后来,你俩分手了。”
南极翁道:“咦,你怎么知道的?”
南不倒道:“我还知道,昆明大户人家的一位少爷,看上了小红,将小红娶走了。你为这事伤透了心,连死的心都有了,投河自杀没死成,因为你会游泳;上吊自杀没死成,不巧绳子断了;割腕自杀没死成,心不够恨,划破了皮,没伤着血管。真叫个惨!小红却非常高兴,她象是忘了当初的誓言,你问她,还记得发过的誓吗?小红道,你还记着那些话呀,傻不傻,还当真了呀!气得你脸色刷白。你道,我救过你的命啊。小红道,这不假,你想要多少钱,说个数。你道,不是钱的事,再多的钱也付不清我的爱。小红道,你是想猛敲一笔,是吧,告诉你,休想!既然你如此绝情,就休怪我无义,从今往后,咱俩一刀两断,永不往来。你苦苦解释,不是这个意思,小红却是不理不睬,铁了心;小红的父母对这段婚事,也非常满意,因为少爷家非常富有,甲第连云,良田万顷,他俩的晚年,算是有着落了。若是小红嫁给你,他俩算是白生白养了一个女儿,啥也得不着呀。”
南极翁道:“谁告诉你的?”
南不倒笑道:“太爷,你说了不止一次了。为此,你深受刺激,一气一急,脖子两侧长出一对发红的神经性皮炎来,从年轻时到如今,皮炎奇痒难熬,你想了许多法子治疗,脖子上的皮炎治好了,就转移到膝弯去了,膝弯上的皮炎治好了,就转移到腰侧去了,总是成双成对,难以根治,我要给你治,你又不让,唉,真是百年之痒啊。是吗?”
南极翁脸红了,奇道:“咦,怪了,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!一定是有人告诉你的,你当太爷傻呀,将自己情场失败的事到处宣扬,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,让人知道了,多没面子啊,这是我内心的秘密,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,今儿为了你好,我才第一次掏心窝子说话。再说,太爷情场得意之处举不胜举啊,什么肥环燕瘦的美女没见识过,拉着靓女滚床单的风流韵事,世人又不是不知道,怎么就没人说呢,失败了一次,就到处拿来说事,这不是居心不良,含沙射影吗,说这话的人,纯粹是小人,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。仙童天天跟我在一起,咱们就问问仙童吧,仙童,你几时听我说过小红的事?”
南海仙童正色道:“没有,弟子从未听恩师说过。”
内心却道:说过十几遍了,神神叨叨的,有病。
“问问仙女也行,仙女,你听我说过此事吗?”
南海仙女笑道:“哪有啊,没有没有,恩师。”
内心却道:听得耳朵都起茧了,真烦人。
南极翁道:“是不是,我这是第一次说,不倒,你肯定记错了,想必是柳三哥告诉你的。这小子不怀好意,到处打听咱南家的底细,刺探我南极翁的**,目的何在?!意在将太爷搞臭,他娶了你之后,好鸠占鹊巢,凭着他在江湖上的声望,可以独揽南家大权,霸占南家财产,是不是?可见其内心阴暗,是个有野心的人,对柳三哥这种油头小光棍,不倒,还是小心一点好。我接着说下去,通过年轻时失败的初恋,我总结了两条经验:第一,我与小红的事没成,是因为我太穷,都是钱闹的,我明白了一个道理,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盘,有钱还能使盘推鬼呢,从今往后,我立志要努力挣钱攒钱,做一个富翁,人要是没了钱,真啥也不是啊;第二,爱情诚可贵,千万别心痴,他痴你不痴,再痴也白痴,你痴他不痴,后悔一辈子。对你来说,不倒,第二条尤其重要。切记切记,千万别痴心。”
南不倒道:“太爷的教诲,不倒牢记心间。”
南极翁道:“这才是老夫的好孙孙。”突然,他象记起了啥,问道:“不倒,刚才我们在说龙凤笛,怎么一绕绕到太爷的初恋上来了,不说了,不说了,越说越气,不如买块豆腐,撞死得了,其实,太爷跟小红只是亲亲搂搂,也没上过床,滚过床单,不想还好,想想悔死,当初,要是我把她的肚子搞大了,生米煮成了熟饭,大概她早就成了我的人了,年轻时真傻,要是能有后悔药买就好了,可惜没有。哎,这件事,其实应该彻底忘了才好。嗨,想忘的事,总忘不了,就象那两块长在身上的神经性皮炎,生生世世的折磨着你,这何止是百年之痒啊,简直是百年之痛,百年之悔啊。不该忘的事,却转身就忘,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,老喽,不中用喽,不倒,我问你,后来你还吹过龙凤笛吗?”
南不倒道:“没有,三哥身上的刀伤很深,一时半会儿好不了,再过一段时间,等刀伤痊愈了,我再吹。”
“等到他来了,黄花菜也凉了,也许,你已不在人世了,不倒,你真够傻的。对了,白毛风没将你身上的龙凤笛搜走吗?”
南不倒道:“没有。他不知道龙凤笛的妙用,以为是个寻常玩意儿,没要。”
“拿来,我看看。”
“是,太爷。”南不倒将龙凤笛从怀中取出,递给南极翁。
南极翁看了看,将龙凤笛收入袖内,道:“暂时我保存着,过些时再还你。”
“是,不过太爷,最近几天千万别吹笛子,三哥伤口未愈,免得他急着赶路,把伤口崩裂了。”
南极翁瞪了一眼南不倒,道:“你怎么老想着柳三哥这个油头小光棍呀,啥时候能多为自个儿想想啊,能多为自个儿想想的,才是聪明人。刚才我讲的话,你听进去没有?大概一句都没听进去吧,嗨,女生外向,这就是女孩子与男孩子的区别,看来,老夫是对牛弹琴,牛不入耳啊,得,睡觉。”
南极翁起身,拍拍屁股,嘟嘟哝哝地骂着柳三哥,拄着鹤杖,管自走进了西屋,他一人独住一室;东屋炕上,则要睡三个人,一头睡觉悟,身边放一张炕桌,算是隔断;另一头睡南不倒与南海仙女。
南海仙童吹灭了灯,去屋外转了一圈,回屋坐在炕桌边值夜守护,还要烧炉子。
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,炕上的人,有睡着的,也有睡不着的,这一夜,南不倒却睡得十分踏实。
等到众人醒来,已是近午时分,众人又聚在东屋喝茶聊天,南海仙童问:“恩师,咱们走不走?”
南极翁道:“不能走,要走了,不倒的穴道解不开,日后成了一个废人,老夫便成了千古罪人,柳三哥若是活着,肯定会来长白山寻仇,既然柳三哥能解穴,不倒的穴道就着落在他身上了,咱们解了穴,就走人。”
南不倒暗喜,却不露声色,道:“是呀,太爷说得对,我的穴道,就是因他而被白毛风点上的,让柳三哥解穴,理所应当啊。”
南极翁取出龙凤笛来,就要吹,南不倒道:“太爷,别吹,你一吹,柳三哥就会跟着鸽子小雨点大雨点拼命赶来,赶急了,伤口崩裂,就麻烦了。”
南极翁道:“你心疼了?”
南不倒道:“不是心疼,他伤口崩裂,人就完了,他一完,不倒也就成了废人了。”
“不对,你肯定心疼了,你越心疼,我越要吹,昨儿夜里,太爷讲了那么多话,你全忘了,哎,犯不着啊,为柳三哥这种油头小光棍心疼,真犯不着呀。”南极翁将龙凤笛放在嘴边,吹了一曲《碧海帆影》。
南不倒垂着泪坐在炕上,她是个善良的姑娘,既不能得罪太爷,也深为三哥担忧。她想,三哥车上的小雨点大雨点,肯定咕咕叫着盘旋而起,向我这儿飞来了,三哥如今一定驾着马车,跟在雨点夫妇身后,飞速奔来,上帝保佑,三哥肩上的伤口千万别开裂了。
其实,三哥离南不倒住的农家,并不远,只有七八里地。
这是三哥离开七龙堂的第三天,三哥的内力已恢复到了六七成,有同花顺子的照料,三哥的体力恢复得异常迅速。
近午,晴空万里,同花顺子沿着大路,赶着马车,向白河镇小跑而来,三哥开着窗,浏览窗外雪景,大约已进入了长白山的腹地,蓝天白云下,长白山的雪峰高耸云天,静穆伟岸,异常美丽。只见天边白云间一点蓝色,向马车俯冲而下,知是信鸽小蓝报信来了,信鸽小蓝是自己与老龙头之间的专线信使,小蓝将带来什么消息呢,他把手伸出窗外,瞬间,小蓝从空中落到他的掌上,柳三哥解开小蓝脚上的竹筒,将小蓝放上车顶,道:“辛苦了,小蓝,歇着吧。”小蓝咕咕叫着钻入自己的鸽舍。
柳三哥从竹筒内掏出一张纸条,上写道“贤弟近好:弟去长白山殊杀贼子,恐不测,故于半月前,派吾子龙黄河率数十名武功高强镖师前往助拳,估计已到地头,一切听凭调度。兄老龙头顿首某月某日。”
柳三哥内心分外温暖,他将纸条撕成碎片,掷出窗外。
同花顺子问:“师父,家里来信了?”
“是,老龙头的信。”
“鸽子是从南京飞来的?要飞几天?”
“大概两三天吧。”
柳三哥与同花顺子正聊着天,突然,小雨点大雨点两只鸽子从车顶的鸽舍飞起,咕咕叫着,在马车上盘旋三圈后,便向前方飞去,同花顺子道:“咦,这两只鸽子咋的啦,发神经啦。”
柳三哥心里一动,道:“顺子,跟着鸽子。”
“是。”同花顺子不明就里,紧赶着马车,往前飞奔,跑了不一会儿,雨点夫妇便在大道上空拐了个弯,向着小路前方的山坡飞去,同花顺子忙又把马车赶向小路。
柳三哥道:“跟着鸽子,就能找到南不倒。”
“真的?”
“鸽子听见了南不倒的笛声了。”
“我怎么没听见?师父,你听见没有?”
“我们都听不见,鸽子能听见。”
“哦。”同花顺子总算明白了一些,可他不信。
柳三哥道:“停,停车。”
“怎么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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